问：您怎么理解红色旅游的概念？如何看待红色旅游产品的开发和目的地营销？

答：红色旅游不仅仅是一种旅行行为、旅游活动，还蕴含着一种精神层面的信仰，是一种人生观、价值观形成和锻造、培养的过程。如果有机会能够走遍中国的大好河山，以中国近现代革命史为线索，把中国的红色景区景点串起来进行游览，就像是在阅览一本摊在中国大地上的近现代历史书，对我们培养积极向上的人生观、价值观有很大的积极指导作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本人更加推荐大家用脚步来“阅读”中国近现代百年奋斗史。真正了解中国、了解我党的奋斗历史、了解我国是如何通过自强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最好的办法就走出校门、走出工作单位、走出家庭，走到中国大地上，用旅行的方式去阅读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了解中国共产党和其他的社会力量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是如何领导中国革命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中国共产党还有其他的政党、其他的政治力量同人民群众是一种怎样的血肉关系，全国各地保留下来的各种历史遗迹和红色文化资源，就是最好的了解方式。另外，红色旅游还能有助于各机构团体、企业深度理解团队建设。中国共产党在初创时，没几个人，也没几条枪，但后来夺取政权成立了新中国，是一个组织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的演变过程。这实际上就是团队建设的一种启示，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

从业内的角度来看，红色旅游产品的开发和目的地营销，除了符合一般的旅游产品、目的地的开发规律外，还有它自己的规律。比如说，通过党团组织、机关单位、中小学校组织的红色旅游，就是一个更加团体性的旅游产品，其销售形式或者组织方式更偏向于定制游。再比如，红色旅游产品具有公共产品的属性，不应该追求门票经济。因此，我们应该摸索出红色旅游产品和目的地营销的特有规律，才能找到更为科学、更为适合的开发和营销方法。

问：据您研究，红色旅游近些年发展得如何？发展红色旅游，对各地产生了哪些影响？

答：近些年我国的红色旅游发展保持十分旺盛的势头，不管客源地还是目的地，发展都非常迅速。相关统计显示，2007年到2017年，全国红色旅游景区年接待量从2亿多人次增长到12亿多人次，10年时间增长了10倍。而且据相关部门统计，目前全国红色旅游人次已经占到国内旅游人次的1/4左右，像上海、北京、南京、广州、沈阳、厦门、杭州、深圳、长沙、苏州，是我国红色旅游客源最多的城市。同样，北京、上海、浙江、湖南、福建、四川、陕西、江西、贵州、甘肃，则成为最受旅游者欢迎的红色旅游目的地。

湘赣闽红色旅游区、沪浙红色旅游区、左右江红色旅游区、黔北黔西红色旅游区，还有四川的雪山草地景区，陕甘宁革命老区、东北红色旅游区、鲁苏皖红色旅游区、大别山红色旅游区、太行山红色旅游区、川陕渝红色旅游区、京津冀红色旅游区等等，都是红色景区景点集中的地方，也是游客比较集中的目的地。

而从红色旅游的出游、消费规律来看，周边游、短途游所占比例较大，其中，两天的行程可占到43%。五天以上的行程大概占21%。从红色旅游游客的年龄层次方面来看，中老年人市场具有更积极的表现。研究显示，在红色旅游客源中，18岁以下群体的占24%，19岁到39岁的占19%左右，40岁到59岁的占23%，60岁以上的占到了34%。如果把40岁以上的人放在一块的话，就已经占到了将近60%左右。

发展红色旅游对各地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从红色旅游对当地社会经济的推动来看，各地红色旅游的收入在逐年增加。据统计，2007年到2017年，红色旅游的收入每年都在不断地增加，2016年已经达到了3000亿元的水平。红色旅游已成为推动各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红色旅游景区也已经成为驱动文明发展的综合载体，成为驱动当地文旅融合的一个重要载体。

此外，很多红色旅游品牌已经成为各城市构建影响力的一个突破点。根据人民网舆情数据中心的报告显示，北京、上海、延安、遵义、西安等五个城市红色旅游品牌影响力最大，还有武汉、赤水、中山、深圳、杭州、南京、唐山等。可以说，各地方通过发展红色旅游，形成了城市品牌传播的推动力。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供图）

问：您提出了用脚步“阅读”中国近现代革命史的观点，那么，如何去“阅读”？

答：前几年，我和余青教授联合主编了《红色旅游与文化》一书，这本书把我国249个红色旅游景区的500多个景点作为一种特殊的时空节点，根据中国近现代革命史的时间轴串在一起，把中国近现代革命史用地理空间表达了出来。这本书把中国近现代革命史分成长征前革命史、漫漫长征、红都延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政建设等六个时期，每个时期都有一一对应的景区景点，这样就把100多年波澜壮阔的中国近现代革命史变成了一张中国红色地图。跟着这本书去旅游，非常有意思。

红色旅游不是由一个个孤立的景点组成的，而是由一个一个网络组成的。2017年，交通运输部印发了《全国红色旅游公路规划（2017―2020年）》，筛选确定的126个红色旅游公路项目涉及28个省（区、市），建设总里程约2442公里，其中中西部地区建设里程占比达90.8%。这将进一步改善红色旅游景区公路交通条件，有利于我们更好地串联各地的红色旅游景区景点。希望大家有机会能组织自己的红色旅游线路，更好地阅读我们的国家、了解我们的国史党史，坚定我们的政治信念。

问：您如何看待红色文化遗产的保护与旅游活化？

答：红色旅游景区（点），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文化遗产。如何适度合理地开发活化红色旅游资源、保护红色文化遗产，一直是各方面十分重视且不断探索的话题。

目前我们国家的旅游产品都在转型升级，观光旅游正在向益智教育、休闲度假、商务会展等综合方向发展，如何实现旅游产品的品质化、多元化、休闲化、智能化、个性化成为当前业界各方研究的重点。另外，开发活化红色旅游资源首先要明确受众群体，当前消费群体和消费需求的变化也不容忽视，消费者对旅游消费的要求越来越高，90后、00后等消费群体对产品新颖度、内容创新、传播方式等方面的要求和理解，与60后、70后、80后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开发出的红色旅游产品如果太严肃，太不接地气，不利于广大受众的理解或接受。

各地红色旅游景区的管理者，不能仅仅“埋头”强调如何抢救历史资料、强调具体的景区建设，还要“抬头”看市场，研究自己的受众群体。

红色文化遗产的旅游活化，是以旅游为导向的多元红色文化遗产的严格保护和合理利用，要多规（文物保护规划、旅游规划、土地利用规划、城乡规划、生态保护规划等）合一，一张图纸画到底。在此过程中，还会涉及很多方面，比如，把红色文化遗产和文化艺术结合变成研学产品，把红色文化遗产与乡村民宿开发和农产品的开发结合在一块时，就涉及多部门的配合。另外，还涉及很多利益主体。边远地区、民族地区及乡村进行旅游活化时，当地居民如何参与、让他们如何从当地红色旅游的发展当中得到收益的分配权，这些利益平衡方面的问题必须要加以考虑。

问：对各地开发和利用红色旅游资源，您有哪些具体建议？

答：对红色旅游资源的开发，各地普遍存在形式过于单一、与时代性融合不足、与民众的生活有距离、不够接地气等问题。另外，也存在三个误区：把红色旅游资源孤立起来，没有和其他周边的一些景区景点进行联动；红色旅游景区（点）打造时往往追求奢华，丧失了原真本色；遗产活化缺乏内容运营，体验感空洞乏味。以上三个误区在各地红色旅游资源的开发过程中尤其要加以注意。解决的路径，应该是加强资源的联动、跨界整合，与其他的旅游资源、其他的产业进行融合发展。

此外，各地在开发红色旅游景区点或目的地时，尤其要特别注意两个方面，一个是青少年或者学生群体的参与，另一个就是要结合乡村振兴。

2016年11月，教育部、原国家旅游局等11部门出台了《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明确提出将研学旅行纳入中小学教育教学计划。把研学旅行和红色旅游相结合，就是要改变教室里照本宣科的教育方式，让青少年群体通过参观、游览实际场景来接受理想信念教育、爱国主义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国情教育。红色旅游+研学旅行，已成为一个需要重点研究的课题。

乡村振兴战略，是全党全社会都高度重视的政治行动。我国很多红色文化旅游资源多分布在交通、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老少边穷地区，不少都在乡村，因此，发展红色旅游，和乡村振兴战略、旅游扶贫工作结合在一块更有益。

很多红色旅游资源是窑洞、小木屋、茅草屋等，在开发设计时，既要有乡土气息，保留原真性，又要不失革命精神意图的表达。还有，就是要做好吃、住、行、游、购、娱等与红色旅游文化相配套的要素。比如，红色主题餐饮的开发，过去人们吃不饱，现在是吃得太多、吃得太好。如何让游客到景区既吃得合口味，又能体验当年的饮食文化，值得我们探究。并不是说越粗糙、越原始的餐饮就叫红色餐饮模式。大茬子粥煮一煮、玉米棒烧一烧、红薯烤一烤就叫作红色餐饮，那就太容易做了，这是没有独特性、没有创新的。

在红色文化要素的呈现方面，也不大可能做成像宋城千古情、印象刘三姐那种动不动就几百人演出的产品，但是可以研究一下微演艺。两三个人、三五个人，让志愿者、退休工人、中小学生参与进来，把要表达的红色文化要素呈现出来。当前是人人持有手机的自媒体时代，每个人都是传播者，如何把红色文化通过文创、通过大众化的传播方式传播出去，通过抖音等传播平台进行宣传，也是当前红色旅游产品打造和提升时需要注意的。

总之，红色文化空间设计、红色文化遗产酒店、红色餐饮、红色旅游演艺、红色旅游文创等，都可以跟红色旅游景区的开发相配套。红色旅游产品本身，也要和当地的生态旅游、乡村旅游、遗产旅游、休闲度假旅游等各种类型旅游产品相配合。